定远侯府后宅,窗棂外桃花此时开得正娇艳,但是大小姐霍迎云却在那里揪着小丫鬟刚刚折来桃花,将那桃花揉得细碎,桃花汁水嫣红,纤纤玉指被染上了红晕。
“香妩,你觉得如何?”霍迎云看向了身边丫鬟香妩。
“什么……?”香妩有些迷惘地看向霍迎云,她没听到刚才小姐说什么。
“就是楚家公子啊,你没听我刚才说什么?”霍迎云狐疑地打量着香妩。
“没。”香妩听了,慌忙摇头:“小姐刚刚说楚家公子如何?”
霍迎云着实把香妩打量了一番,确认她并没有假装,她确实没听到自己说话。
她不动声色地笑了:“我给你说话,你怎么不好好听着?在想什么?”
香妩一听这个,羞愧了,低垂着头,不好意思地说:“我昨晚做了一个梦……我在想我梦……”
霍迎云笑着咬唇,故意逗她:“什么梦,竟让你这么想,该不会是春梦吧?”
香妩顿时慌得不行了,赶紧摇头摆手:“不会,真得没有!”
霍迎云眸光轻淡地打量着她:“没有?既是没有,你那么慌张做什么?”
香妩咬着唇,委屈巴巴又无可奈何:“小姐,香妩做了一个梦,梦里我被剃了头,去了庵子里当尼姑。”
香妩虽然只是一个小丫鬟,但生得明媚粉嫩,那肌肤白净犹如山间新雪,又剔透犹如上等嫩玉,一双黑眸又大又亮,仿佛含着水一般。
如今她一脸懵懂委屈,摇头又摆手,看着倒也娇憨可爱。
霍迎云偶尔间对镜梳妆,便会看看身边小丫鬟,每每会觉得,这小丫鬟竟会把自己比下去,这让她多少有些不喜,曾经一度动了把这小丫鬟发卖了心。
不过好在,香妩对她实在忠心耿耿,有一次她得了风寒,便故意随口胡诌一个方子,只说要腕上血做药引,结果香妩竟然真得信了,紧闭着眼狠狠心竟然割自己腕子,当时流了不少血,幸亏发现得及时,这才没出人命。
霍迎云纠结了一番,到底是打算留下香妩,让她继续在自己身边。
她甚至打算着,等自己嫁了后,香妩可以跟着自己陪嫁,她这种性子好控制得紧,若是放在房子里来收姑爷心,那是最合适不过了。
不过,只是区区一个用来吸引姑爷物件罢了,自然不能喧宾夺主,若是一旦有个什么,必须当机立断除掉免得引起祸害才是——毕竟这小香妩,生得太好看了,别说男人,就是她看着,偶尔都忍不住想摸摸她那小粉嫩小脸。
如今听她这么说,霍迎云兀自噗嗤一笑:“只是一个梦,当得什么真!我还以为——”
香妩弱弱地问:“小姐以为什么?”
霍迎云眼波流转,却是故意道:“我还以为,你听我提起楚公子,便心动神摇,也想着他呢!”
香妩听得这话,粉润小脸都褪去了颜色,她苦着脸道:“小姐何必这么说奴婢,奴婢若是敢对楚公子有非分之想,便让奴婢天打雷劈不得好死,小姐一定要信奴婢。”
霍迎云听得这话,倒是意外,她也就是逗逗这小丫鬟,不曾想她竟然发下毒誓来:“诶,你也不必这么说,我不过是想着,咱们家香妩虽然只是一个小丫鬟,但模样长得招惹人,走出去谁不多看一眼,若是你实在惦记着楚公子,我倒是不在意那个,可以把你给了他,也算是成人之美了!”
香妩忙道:“小姐实在说笑,楚公子和小姐郎才女貌,用书上话说那就是天生一对,楚公子身份贵重,怎么可能看上我这么一个小丫鬟?人人都说我有些姿色,但我身份低微,上不得台面,可不像是小姐,琴棋书画样样精通,端得是大家闺秀吐气如兰,我和小姐在一起,别人一眼就看出,小姐是小姐,我就是天生丫鬟命,我们就是,就是云泥之别!”
她说得太用力了,以至于说道最后,急得小脸都红了。
霍迎云听着这一番不伦不类夸奖,一时笑出声来,不过她自己想了想:“虽你说得粗俗,不过倒是有几分道理,世族大家,其实更看得是出身,看得是品貌才华,只有挑选侍妾通房才看姿色,你虽长得貌美,但太过惹人,实在不端庄,便是我把你给了楚公子,你也只能是做一个低贱侍妾。”
她这话自然是敲打小丫鬟,让她认清楚自己本分。
毕竟,今日在那南山寺,楚公子临走前仿佛多看了香妩一眼,这让她心中不安,总觉得有些疑心和忐忑。
虽说香妩身份卑贱,但便是给楚公子做了妾,在她心里也是一根刺。
香妩自然是猛点头,睁着那仿佛含水大眼睛,很是乖顺地道:“奴婢知道,奴婢若是有非分之想,只能当低贱侍妾,还要被人打骂鄙薄!”
霍迎云大为满意,桃花也不揪了,径自过去镜台前,让另一个丫鬟月晴来帮自己梳妆,今日她命人打得一套头面到了,如今正好妆点一番,等到下个月楚老夫人生辰,可以过去招摇,还不知道吸引多少人目光呢!
香妩看自家小姐不再追问,终于暗暗地松了口气。
她随手拿起旁边绣到一半针线活,有一搭没一搭地做着,脑子里却在想着自己昨晚上梦。
那梦实在是蹊跷。
在那梦里,她竟然生活在一本书里,是那本书中什么女配,她依然是小姐丫鬟,小姐依然心仪于楚家公子,两个人很快两情相悦,之后楚家来求婚,一切顺遂,小姐十里红妆嫁入楚家,而自己也作为陪嫁丫鬟跟着过去了。
但是过去后,她竟然不安分了,竟然开始勾搭那楚家公子,谁知道楚家公子沾了自己后,竟是再也离不得,夜夜都要自己相伴,处处搂着,把自己宠得仿佛宝贝一般。
虽然香妩对那楚家公子并没什么心思,不过如果能得这般有情郎,仿佛也是好事,香妩也不会觉得这是噩梦一场了,可问题就在于,楚家公子宠了她半年不到,便突然厌弃她了,还对小姐说,是自己勾搭,是自己缠着他不放,说他是一时色迷心窍,而他真正喜欢是小姐!
小姐原谅了楚家公子,两个人从此情投意合如胶似漆,而自己呢,自己被称作狐媚子,说是行为不端,于是小姐就要把自己送出去,还要送给一个什么老头子。
香妩虽然是拼命哭求,为了逃避去伺候老头子命运,她一把剪刀给自己毁了容。
毁了容,自然是不值钱了,也没法送过去给老头子了,最后她就被打发到一处荒僻尼姑庵,在那尼姑庵里青灯古佛了此一生。
香妩醒来后,心里那个难受。
她不明白这个梦怎么回事,为什么她非要去勾搭姑爷,她对那位楚公子实在是不喜啊!
至于勾搭了姑爷落到那个凄惨地步,也实在是没谁了。
香妩心里苦哈哈,以至于醒来后就跟游魂似,没什么精神,满心茫然,如今又被小姐这么一番拿捏逼问,更是心惊胆战。
她攥着那手中针线活,心想,无论如何,她不能动什么“勾搭姑爷”心思,她家小姐厉害着呢,若是自己动了这心思,怕是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!
正想着,突然听到月晴叫道:“香妩,你在干什么,谁让你绣这个?”
香妩猛地一怔,吓了一跳,忙低头看过去,一看之下,也是傻眼了。
“我,我——”她刚才没多想啊,她就是看到针线活就顺手做了,本来小姐房里针线活,她平时做得最多,基本都是她做,所以这次顺手拿起来做,好像也没什么。
可这个针线活,好像和往日不一样。
这是侯爷腰带啊!
霍迎云刚刚妆点好,正在镜台前欣赏着自己端庄秀美,听到这个,蹙了蹙眉,看过来。
她招手:“把那腰带拿来我看看。”
这是她爹腰带,本来她爹所用一应都是有专门绣娘做,不过前几日她过去见她爹,一时想表现下自己孝心,主动表示,自己要帮爹绣腰带,他爹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,也没说什么。
她弄了个不上不下,只好硬着头皮绣了,如今绣了几天,也没绣出个所以然,正觉得不好交差。
月晴将那腰带捧到了霍迎云跟前,嘴里还叨叨说:“这可是小姐亲手为侯爷做,香妩竟然敢碰?她多大胆子,她这是糟蹋小姐对侯爷一片孝心!”
霍迎云仔细地看着那腰带,腰带上是祥云并有兰草,本来她绣得实在是没滋没味,现在被香妩添上了这么几针后,那祥云一下子轻盈起来,那兰草一下子水灵起来,整个画面都活了。
她笑了:“把这个给我爹,就说是我绣!”
啊?
香妩微惊,还可以这样?